傳染病學上有一種“無癥狀感染者”,指病人體內含有引起疾病的病原體,能把疾病傳染給他人,而本人卻毫無癥狀的人。如果這種“無癥狀感染者”是一個超級傳播者,就會很可怕,會釀成災難性的后果。
歷史上第一位被發現的無癥狀感染者是一名移民美國的愛爾蘭人,她15歲時就移民到美國,名叫瑪麗·梅倫,起初她只是給人做女傭,后來她發現自己很有做飯的才能,便轉行做了廚師。
故事是這樣開始的,紐約的一位銀行家打算帶著家人去島上度假,便讓瑪麗做他們的廚師,就在瑪麗在他們家工作后的一個月的時間里,他們家中11個人就有6個人感染了傷寒。
傷寒是一種由沙門氏菌引起的傳染病,患者會發高燒、肝脾腫大甚至死亡。特效藥抗生素是1948年才問世的,所以當時并沒有藥可以治療,死亡率特別的高。沙門氏菌在糞便中能存活1~2個月,如果糞便污染到了飲用水,就會引起人的感染,所以這種病往往出現在衛生條件不太好的窮人聚居區。
但是富翁銀行家一家子怎么會患這種病呢?銀行家十分困惑,便請來了傷寒病專家喬治·索珀博士進行調查。索珀在分析了他們家的供水和食物后,對他們家的前廚師瑪麗·梅倫產生了懷疑,而此時的瑪麗已經換到另一家開始工作了。
他調查了資料后發現,1900年,瑪麗在馬馬羅內克鎮擔任廚師,這段時間鎮子上有22人感染了傷寒,其中1人不治身亡,不到兩周的時間,傷寒病便襲擊了當地。1901年,她搬到曼哈頓工作,新工作的這家人便開始發燒、腹瀉,一名洗衣工也因此死亡。接下來她又替一名律師工作,律師家8人中有7人染上了傷寒,期間病又向外擴散。1906年,她在長島工作,兩周內11個家庭中有6家因為傷寒住院,她再換新的工作,結果另外3家子也感染。
總之,她到哪里上班,哪里就爆發傷寒病。于是索珀懷疑瑪麗是一名健康的病菌攜帶者,雖然她自己不得病,但她能夠把病傳染給別人。
于是,索珀找到瑪麗,告訴她她正在把危險的疾病傳染給別人,而且要求她提供尿液、糞便、血液的樣本。瑪麗聽了生氣極了,因為在她那個年代,所謂“無癥狀感染者”還是一個聞所未聞的概念,她身體棒棒的,怎么會把病傳染給別人呢?簡直就是對她的侮辱。她氣憤的抓起一把大杈子,將索珀轟了出去。
索珀沒辦法,就協同紐約市的健康部門派了一位女醫生薩拉·約瑟芬·貝克去,因為都是女性,瑪麗應該會比較配合。但貝克的到訪,更惹怒了這個脾氣倔強的愛爾蘭裔女人,瑪麗認為“是毫無理由的騷擾,因為她沒有犯下任何過失”,她將他們罵出門外,宣布他們是“不受歡迎的人”。幾天后貝克帶著五名警察和一輛救護車強行將瑪麗帶走并隔離了起來。
化驗結果顯示,瑪麗是一個傷寒病菌攜帶者,她自己不得病,但會把病傳染給別人。更可怕的是,瑪麗作為一個廚子,上廁所后沒有洗手的習慣,在大小便后她都會直接用手做生菜沙拉……雖然這樣,瑪麗覺得洗手根本沒有必要。
瑪麗堅持認為她自己是健康的,她不明白她是如何傳播疾病的,她也確信她從來沒得過傷寒。隨后,瑪麗在北兄弟島的醫院里被隔離了起來,在后面的隔離中,瑪麗一共被檢測了163次糞便,其中有120次都是陽性。
索珀博士后來也訪問過瑪麗,并建議她把她的膽囊切除,因為她的多數細菌都在膽囊中,如果她同意切除,他們就可以釋放她,而膽囊就像闌尾一樣,人體不需要它也可以生存。但瑪麗拒絕做手術,她覺得她的膽囊沒有任何問題。后來醫生用盡了各種手段,仍然沒有消滅掉瑪麗體內的傷寒病菌。
隔離了兩年多后,瑪麗的事被媒體廣泛報道,大家都很同情瑪麗,覺得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卻被關了起來。新的衛生主管部門也投票決定解除瑪麗的隔離,但前提是瑪麗必須宣誓以后不再做廚師,而且要養成良好的衛生習慣。瑪麗答應了,她重新獲得了自由,政府給她安排了一份洗衣工的工作讓她上班。
但洗衣工的工資比廚師低的多,不久后瑪麗又換了其它工作,但都不是很理想。于是她又偷偷改名為“瑪麗·布朗”,重新做回了廚師。在接下來的五年里,她無論到哪里工作,哪里都會被傷寒的陰影籠罩。然而,由于她經常的換工作,索珀根本無法找到她。
1915年,在曼哈頓的婦女醫院又發生了大規模的傷寒,有25人感染,2人死亡。索珀再次主持了調查,他發現瑪麗已經更名為“布朗太太”,在這里繼續當廚子。很明顯瑪麗違反了當初的協議,關鍵的是,她仍沒養成勤洗手的習慣。
這次,公眾變得憤怒。公共衛生局將瑪麗逮捕,瑪麗自己也覺得理虧,于是老老實實被送回北兄弟島上進行隔離。這次她仍然不愿意將膽囊切除掉。
此后,瑪麗就一直在孤島上隔離了23年。她也因此變成了名人,時常會有記者采訪。后來她被允許成為了島上實驗室里洗瓶子的義工。1932年,她得中風癱瘓,便在島上的醫院一直待到1938年的11月11日患肺炎去世,她終其一生都沒有得過傷寒。
瑪麗到底造成了多少人感染,由于她用假名并不配合調查至今沒有人知道,但有人預估她可能至少造成了50人死亡。而在當時瑪麗其實還并非唯一的慢性攜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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