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在一身勿謀也,利在天下必謀之。”——《錢氏家訓》
少有人知,“中國導彈之父”錢學森是吳越王錢镠的第33世孫。錢家有635字的家訓,在這個家訓影響下,錢氏家族人才輩出,錢學森是最為如今的世人所熟知的。人們大抵知曉錢學森“走到哪都抵五個師”這句話的產生背景,也了解他的艱難回國路。科學與政治的糾葛,幾乎構成了他一生的主線。
而身為錢學森之子的錢永剛與他關系如此緊密,又怎會逃離開時代的漩渦呢?錢學森回國使我國的原子彈發射至少推進20年。但若他沒回國,其子錢永剛也不會直到34歲才上大學,40歲才拿到碩士學位了。錢永剛曾說:“如果我不是錢學森的兒子,可能得到的更多一點。”
那艘改變命運的郵輪
錢學森于1911年出生于上海,自小便成績優異。23歲時,他自國立交通大學畢業,又考取了清華大學的庚款留美學生。彼時的中國科技較為落后,必須師夷長技以制夷。他在美國留學期間,先后獲得航空工程碩士學位和航空、數學博士學位,還成了大科學家馮·卡門最得意的弟子,與其一起建立了“卡門-錢學森”公式。
錢學森在美國的研究領域主要是空氣動力學、火箭、導彈等,由于其確有真才實學,成就斐然,他一直做到了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1947年,他和女高音歌唱家蔣英結婚。次年,便生下了長子錢永剛。新中國成立后,錢學森和夫人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中國效力,遭到美國阻攔、抄家、拘留……
最終,在我國領導人堅持不懈的努力之下,錢學森才攜家人在1955年登上一艘郵輪。彼時人們只在意錢學森的回歸,卻少有人注意錢學森在甲板上跑來跑去的一雙兒女——7歲的錢永剛和5歲的錢永真。這艘船改變了錢學森的命運,改變了我國導彈和火箭的發展歷程,也將錢永剛的人生導入另一個軌跡。
回國后,錢學森將自己在美國的多年經驗和所學知識全部奉獻給了中國的國防事業。他是我國兩彈一星的功臣,也是我國載人航天的奠基人,還獲得了我國科研人員的最高榮譽——中國科學院及中國工程院兩院院士。因感念其奉獻,他逝世后,享國葬禮。國家還在人民大會堂為其舉辦“紀念錢學森誕辰100周年座談會”。
錢學森的庇佑和連累
但是錢永剛生在1948年,剛回歸時才7歲,可謂是和新中國一起成長的。他經歷了我國成立初期的陣痛。1966年,他正好18歲,可成績優異的他像所有學生一樣,都沒有學上。他索性抓住一個機會,參軍入伍,在部隊做技師、技術助理員,也算沒有完全丟下數理化。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錢永剛因著出身受到了點“特殊照顧”。他表現第一時,怎么也入不了黨,被調走后,連里表現第二的人入了。其人生像這樣幾乎停滯十年。直到恢復高考了,錢永剛心有不甘,便重新參加高考。最終,他考上了大學,但從國防科學技術大學計算機系畢業時卻已經34歲了。當時同班同學中,最小的學生比他小了整整十歲。
當時中國的計算機科學并不發達,錢永剛便和其父親錢學森一般赴美留學,進入父親曾就讀過的加州理工學院攻讀碩士學位。值得一提的是,錢永剛是免試入學的,這和錢學森還有點關系。不是說錢學森為兒子打過招呼,而是當時他剛從美國監獄出來的時候,加州理工學院的院長曾主動鼓勵他,讓他為了兒女而奮斗,承諾他們可以免試進入加州理工學院。
錢永剛直到40歲才拿到碩士學位,此后一直從事計算機方面的工作,還在上海交大、西安交大、清華大學等高校做兼職教授。其實,我們可以從中看出,從恢復高考制度以來,錢永剛是處處受其父錢學森的蔭蔽的。他也說過自己沾了父親的光,不用為了謀生東奔西跑,還能有“看閑書的自由”。
不過,錢永剛曾喟嘆,若有如果,如果當時父親沒有回國,他的人生沒有停滯十年,學業也不會這么折騰。但錢永剛也只是發發牢騷,他知道人生沒有如果,對如今的生活也很知足。父親的回國使得中國有了強有力的國防,他能在站起來的新中國從事熱愛的職業,發揮自己的所學所得,為國盡一份力,已然足夠。
孩子眼中的不稱職父親
有人曾問過錢永剛對于錢學森的評價,他表示,父親是一個偉大的科學家不假,人們可以挖掘他的真事,可以敬仰他,但不可以杜撰一些子虛烏有的東西強行感動,不然,經不起時間的檢驗。這是從錢學森的社會身份來評價的。但是從家庭方面,錢永剛卻表示,父親這個角色他做得不太稱職。
錢學森曾說,如果他有時間,能每周給錢永剛出道題,以使兒子將來絕對能考上心儀的大學,將來為社會和國家做更多貢獻。但是他食言了,因為他將自己的大部分精力全部奉獻給了國家,不得不對孩子有所虧欠。
“錢學森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這個評價得到了錢家一家,包括錢學森本人的認可。他們雖然心懷遺憾,卻每每一笑而過。“利在一身勿謀也,利在天下必謀之”,這句錢氏家訓時時刻刻回蕩在他們耳邊,讓他們能為了國家,為了大家,忍下小家的這一點委屈。
不過,錢學森雖然更多地將自己的精力放在國家的國防事業上,沒有刻意教導自己的孩子,潛移默化中對他們其實也有著言傳身教。1957年,錢學森曾因優秀的成果獲得一萬塊獎金。那個年代,這絕對是筆巨款。但是錢學森姓錢卻不愛錢,他將這些錢換成了計算尺,捐給了大學。這筆錢是錢學森的科研獎金,他卻將之捐出,為中國的科研培養人才。
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錢學森對名利其實并不看重。如果看重的話,他當時也不會義無反顧地放棄美國的優渥生活,回到中國進行篳路藍縷的建設了。在這種親身示范之下,錢永剛對名利也不太在意。他覺得人只要能對社會和國家有用,實現價值,年年都有小進步,便很幸福。他對兒子也是如此,并不強求他像錢學森一樣成為偉人,只希望他人生之路走得順心點。
《錢氏家訓》中,關于個人的教導和《禮記·大學》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它沒有強調每個人都要成為偉人,成為萬戶侯。如錢學森一般生于戰火中的偉人先輩們委屈小家,為國為民奮斗,砥礪前行,所圖的便是后人不用犧牲什么,不用都成為偉人、英雄。后人只需按部就班地生活著,能在崗位上安穩地為國做力所能及的貢獻,這便是他們最大的期望。
總之,世上最現實的就是時間一去不回頭,正如當時錢學森為了建設新中國,不回頭地離開條件優渥的美國一樣。世上更沒有如果,所以,錢永剛只能既受到父親的庇佑,又受到父親的連累,做個40歲的碩士畢業生,不會得到更多。
正如錢學森不在乎名與利一般,受到父親言傳身教的錢永剛也不在于名與利。而有的時候,名與利這種東西,恰恰是無心栽柳柳成蔭的。正如當時錢學森放棄美國的名與利之時,他并不知道自己之后會有“中國導彈之父”的榮光。而這樣的人越多,中國崛起越有希望。錢學森算一個,錢永剛算一個,接下來還有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