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雄，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個子矮小，身體瘦弱，一笑就露出一排不太整齊的小黃牙。
我是他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相處近大半年的時間，在我眼里，他只一個普通的農家孩子，屬于建檔立卡戶，穿著上樸素一些外，和其他學生沒什么兩樣。與所有的后進生一樣，惰性強、缺乏上進心、不太愛學習。對他的深入認識是從最近發生的一件事開始的。
一
和往常一樣，我5：10起床，簡單洗潄完畢，嗅著空氣中馥郁的玉蘭花香，來不及欣賞滿天的星光，急匆匆地趕到教室，個別學生已早早地進班了，班級總有幾個積極的學生，和老師比進班早晚，這對我的督促作用是很明顯的，我也感到十分欣慰。安排布置好學生的早讀任務，我長舒一口氣，環視教室，明亮的燈光下，學生們瑯瑯的讀書聲震耳欲聾，對學生們的表現，我感到十分滿意。
忽然一個座位上空著，我的心中咯噔一下，華雄為什么沒來？
我趕緊掏出手機翻找他家長的號碼，準備問個究竟。還沒有找到，電話鈴聲驟然響起，一看是柴校長打來的。我心里一緊，估計又出什么么蛾子了吧，根據經驗，我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澳銇硐虏賵??！彪娫捘嵌藗鱽硇ｉL那濃厚又略帶威嚴的聲音。我趕緊下樓向操場跑去。晨曦中，遠遠看到那個瘦小模糊的身影，我便斷定：果然是和華雄有關。
二
果不其然，華雄局促地站在草坪上，如同一只受到驚嚇的小刺猬。他的面前散落著一些花花綠綠的鈔票。柴校長站在他面前，手中拿著一部手機，正在數落著雄。見我到了，把手機遞給我，說：“劉老師，你看華雄帶的什么？”我急忙接過來一看，那是一部怎樣的手機呀？！可能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殘破的手機了！屏幕幾乎沒有完整的地方，后蓋由于缺少螺絲，張著嘴，活像一只滑稽的賴蛤蟆。難怪校長生氣，在會上反復強調學生不允許學生帶手機入校，自己也苦口婆心地給學生講帶手機入校的害處，可這事又真實地出現在我班熊孩子的身上。
簡單地從柴校那兒了解了情況后，我找到他預留的手機號碼，撥通了，是他的父親，我告訴他，請務必到學校來。
三
他家離學校并不遠，我們在操場上等了約20分鐘，一個低矮瘦小、穿著破舊、行動緩慢的中年人來到現場。他是雄的爸爸任白板。他聽我們講了孩子的事后，先是斥責，后是一些毫無意義的問話。憑經驗我知道他是一個教子無方的人，他對這個兒子無計可施！在短暫的交談中，我弄清了一個實事：他連自己家中放多少錢都心中無數，放錢的箱子鑰匙由其父親保管，結果放在條幾上，可能被兒子鉆了空子。一共255元！問及動機，雄告訴他父親和告訴柴校長的一樣：修手機！瞬間，我明白了，別的學生星期天玩QQ，他沒有！他可能太渴望擁有一部自己的手機了，即便是再破爛的也行！孩子們的攀比心理多么嚴重！
這錢究竟是不是雄從家里拿的，難說！我和柴校只好讓白板回去先核對家里的錢數，然后周日下午再來，說明情況，錢先放在我這兒。
四
周日下午，一個外班的學生告訴我，有一位老人要見我。在辦公室我接待了這位老人，她頭發花白，滿臉皺紋，難掩滄桑；衣著簡樸，彎腰駝背，步履蹣跚；看到她，我第一時間想起了《紅樓夢》中的劉姥姥，也想起當年自己的奶奶。
她是雄的奶奶，我把雄從教室叫過來。從她的講述中我了解了她的家境：丈夫85歲，生活勉強能自理，長年不斷藥；兒子白板身體也不太好，成家后，兒媳為華家留下雄和強兩個孩子后，難以忍受清貧的家境，與白板離婚，毅然離開了這個家，再也沒有回來；一家五口，生活來源除了政府精準扶貧接濟外，就靠兒子外出打工、自己在村子周邊打些零工掙錢勉強維持。
提起雄，老人又氣不打一處來，又要對雄動粗。在我的勸說下，她暫時息了怒氣。她告訴我雄星期天回去，他讓雄跪在地上，用木棍將雄的手都打腫了，雄才說了實話：拿錢是為了修手機，暑假可以玩。看來這錢是他從家里拿的！老人來的目的，也是為了證明這一點！我確信！將那錢交給了老人，她雙手接過去，口中不住地說謝謝！那是一雙什么樣的手呀，粗糙，骯臟，看著都教人心疼！可那個五口之家還需要這雙手去操持打理吶！
老人說起打孩子，老淚縱橫。我得讓他知道偷東西是大錯，貧窮不怕，就怕孩子不做好人，不爭氣！打在他手上，其實疼在自己的心里！
送走了老人，我一陣心酸。我對華雄進行思想教育：孩子，莫負韶華，奶奶不可能永遠陪你，一定要爭氣，不為別的，只為你的奶奶，為你們老華家！
他不置可否的回應我的說教。作為他的老師，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以后可能不會再教他，但我會關注他。我真心希望熊孩子能迷途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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