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雅琪 毛曉敏
肖麗今年21歲，是深圳龍華觀瀾富士康的一名流水線上的普通工人，上班已有3年時間，她的快手賬號上記錄了不少自己工作生活的日常。有時是上完夜班早晨5點吃早餐，有時是和工友在工作間隙調笑娛樂，有時拍些園區食堂的景象。工廠刷臉打卡的制度、節假日發給員工的福利肖麗也會曬在快手上，偶爾還會更新幾條網紅舞蹈和配樂模仿的短視頻，不少視頻觀看量達到3、4萬。但在記錄之外，這些工作間隙發布的內容更成為工廠招工的“招聘廣告”，不少求職者通過肖麗留在首頁的微信號聯絡尋求內推做工，這也為肖麗帶來了不少額外收入。自從利用短視頻招工后，肖麗對接求職者的微信已經開了三個。在富士康，短視頻招工早已不是致富秘密渠道。與肖麗一樣，路遠也是富士康工廠的一名一線工人，也通過短視頻做內推招工，甚至比肖麗更勤奮。路遠不止發布幾秒的短視頻，他還通過直播招工。工廠白班時間是從早晨8點到晚上5點，遇到加班則要到晚上7點才能下班，去食堂吃完晚飯，路遠便要回宿舍準備在晚上9點到11點直播。2018年新榜大會上，快手副總裁岳富濤分享了一組數據——快手上有超過一萬名富士康員工，富士康內部推薦招工有獎勵，招一人獎勵1080元，有人賺了百萬。一般春節后不少工廠會出現用工荒，也帶來招工旺季。往往這時，工廠對員工招工的獎勵還會增加不少，再加上“百萬”傳說的流出，短視頻招工內推成為不少工廠工人們躍躍欲試的“致富”方式。不止富士康，越來越多的工廠、用人企業摸準了短視頻招工的門道。路遠稱他在直播中，就曾有別家來刷招工信息的情況。除了工人為賺內推獎勵發布招工短視頻，不少勞務中介機構也加入這一行列。而短視頻招工的渠道自然也不局限于快手，在抖音、西瓜視頻等頭部短視頻應用上搜索關鍵詞招工、招聘以及一些工廠名，都可看到大量招工短視頻內容。甚至，除了市場上早已眾所周知的短視頻平臺，一些商家開發的垂直于短視頻招聘的平臺也越來越受關注。霍祥，國內較早一家短視頻招聘平臺創始人告訴鞭牛士，他的平臺已經從四處尋求投資，到投資主動找上門。與短視頻平臺于幾乎同一時期誕生的短視頻招聘平臺如今是否被短視頻紅利覆蓋？抖音、快手上的短視頻招工又拓寬了招聘領域哪些想象？下沉市場勞動力都去哪了？每年農歷新年過后，鋪天蓋地的“招工難”總不約而同登上社會新聞首頁。下沉市場的勞動力都去哪了？怎樣才能招到工人？這大概是招工頭們日思夜想的問題。據我國人力資源部數據統計，自2017年3月至2018年6月，我國農村外出務工勞動力增速明顯下滑。至2018年三季度末，我國農村外出務工勞動力18135萬人，同比僅增長0.9%。適齡勞動人口減少、中西部地區拉動新增就業能力增加，在此基礎上，一些東部省份一線普通工人“招工難”問題開始顯現，部分地區出現了企業用工成本上升快、人員流動性大的現象。“招工難”自此成了東部招工頭們的噩夢。據中國報告網報道，東部某省當地企業給一線工人的時薪已由2017年的17元左右上漲至2018年的25元左右，漲幅高達50%，但仍面臨新員工培訓合格上崗沒多久就離職，又需重新招工培訓的問題。這些下沉市場的務工者們都去哪了？答案或許得在短視頻平臺上找。中國產業信息網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短視頻用戶規模已達3.53億人。而36氪《2019短視頻平臺用戶調研報告》數據顯示，短視頻市場73%的用戶是18-40歲的青年人，其中小鎮青年用戶占比達49%。短視頻平臺在下沉。QuestMobile發布的下沉市場報告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3月底，中國全互聯網應用中，抖音、快手是下沉市場MAU（月活用戶）增量前兩名。規模超過6億的下沉市場移動互聯網用戶群體，對于短視頻平臺來說是巨大紅利。在線上流量達到天花板的如今，各平臺在用戶使用時長增長方面煞費苦心。而相比非下沉用戶，下沉市場用戶擁有更多閑暇時間使用移動應用，也自然成了各平臺捧在手心的“香餑餑”。基于五環外內容與用戶群發展起來的快手，一向是下沉市場年輕人的聚集地。截至2019年9月，快手公布的數據顯示，快手日活用戶在2019年5月突破2億，月活突破4億，三四線及以下城市用戶占比更多，達到64%。抖音的用戶定位曾以一二線城市95后為主。但《2018年抖音研究報告》顯示，與2017年同期相比，2018年3-5月，抖音下沉市場的用戶在增長。而2019年8月20日卡思數據發布的《抖音下沉市場解析》報告也顯示，短視頻行業下沉用戶過半，抖音三、四線城市用戶占比達52%。
數據來源：2018年抖音研究報告勞務中介：行業用短視頻的不多，線下渠道仍然重要 看短視頻的人越來越多——這也是位于河北邯鄲的楊杰近年來注意到的現象。于是1年前，他開始關注短視頻招工這門生意，并很快組織起了團隊。為此他還開通了很多個微信號，用來對接用工企業和求職者。楊杰在快手上發布的招工內容多是一些電子廠、汽車廠、食品廠、物流行業的招工信息，除了正式工，零時工、短期工、假期工的招聘信息楊杰也會發布，“這些工作都在流水線，不用學習，正常人都能勝任。”
楊杰在快手上發布招工信息
在抖音上發布免費招工信息的“招工帝”也向鞭牛士調侃，他們的招人標準是“活的就行”。
在招聘短視頻里，楊杰會簡單介紹企業、時薪、日薪，等招聘信息。如有求職者私信或通過頁面告知微信來咨詢，他會詳細介紹。達成后，楊杰還會負責后續接送務工者到企業。這樣類似于中介的工作內容，借助短視頻渠道，觸及到了很多下沉市場務工者。不同于其他招聘，村鎮務工者很多更愿意靠熟人介紹，抱團應聘做工，其次是直接去工廠問詢或通過中介公司和人才市場找工。可信是他們最看重的因素。相比招聘網站等網絡渠道，短視頻招工渠道通過對招工企業場景、員工生活、中介個人等一定程度的展現，更容易制造信任感。楊杰表示，雖然企業通過傳統招工渠道還能招到人，但是“缺口太大”，用人市場依然供不應求。“招工帝”談道，他從去年開始用短視頻招聘，到目前為止招工人數不到200人。通過這種渠道招人的數目雖無法和傳統渠道相提并論，但勝在成本低。當然，像楊杰、“招工帝”這樣組織團隊在短視頻平臺上開展招工業務的還有不少，快手、抖音、西瓜視頻等短視頻平臺只是他們獲客的途徑之一。他們通常在線下幾個城市鋪設門店，線下依然是招工的重要渠道。楊杰也表示，通過短視頻招來的其實沒有線下招來的多，但他還是會繼續運用短視頻渠道，“只要能夠招到人，都是重要渠道。”另一個原因是，在他看來，如今招工這個競爭激烈的行業里，使用短視頻的還不算多，這也是他和團隊的機會。短視頻招聘APP：市場處于初期，用戶較為局限但通過短視頻招聘，其實不是富士康員工的原創。據鞭牛士了解，國內較早出現的一款短視頻招聘APP “上啥班”于2015年9月便已上線，而那時抖音還沒出現，快手也才剛剛起步，“短視頻”這個概念尚未進入大眾視野，整個賽道還是一片藍海。4年過去，短視頻日活過億，在線招聘市場規模也已突破6000萬大關，而短視頻招聘APP卻似乎一直游離在求職者視野之外。
在線求職市場規模突破6000萬 來源：Mob研究院
2015年面市的另一款短視頻招聘APP“顏值招聘”，曾于2017、2018年分別獲得兩輪融資，卻于2019年悄然離場。
上啥班創始人霍祥告訴鞭牛士，從他進入短視頻招聘賽道至今，市場整體變化并不大，但變化最終會來。他表示，無論是4年前還是今天，短視頻招聘都遠不是主流。不過，隨著如今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平臺的發展，人們對短視頻的接受程度越來越高。在過去，大家對于錄制視頻簡歷會比較排斥或害羞。但隨著如今95后開始進入職場，這一局面已然發生改變。“這些95后的鏡頭感很強，錄制視頻的想法也很多。”短視頻招聘行業依然處于相當早期，這似乎是業內人士的共識。上線4年的上啥班，到目前注冊用戶也僅有150萬；而上線五年的Boss直聘，注冊用戶則達到6000萬以上，僅日活就在百萬量級。“招聘市場一直以來都是一片公認的紅海，而短視頻招聘是這片紅海中的藍海。”于去年6月開始正式切入短視頻賽道的“映聘”創始人王紹鋮這樣說。不過目前，短視頻招聘的主要C端用戶仍相對局限，以藍領群體及在校學生為主。霍祥的上啥班就主要針對大中專畢業生及服務業的藍領，銷售、導購、客服是平臺上發布最多的崗位，而應聘者則大多出生在95年前后。王紹鋮的映聘則主要面向師范類院校或與互聯網相關專業的在校生及畢業生。霍祥告訴鞭牛士：“藍領人群對文字不敏感，但對短視頻有天然的好感度。”C端用戶之外，短視頻招聘平臺的入駐企業也仍較為有限。據報道，截至2017年，我國僅私營企業數就達1436.9萬，占全部企業數的79.4%。而霍祥告訴鞭牛士，目前上啥班的入駐企業數僅12萬，以中小型企業居多。不過，王紹鋮對這一現象較為樂觀。據他透露，映聘正式上線半年多，日活在200左右，入駐企業達到500家，已實現盈虧平衡。“預計在企業數達到1000以上的時候，我們就能實現盈利。”王紹鋮估計，到2020年元旦，他們的企業數能突破1500。也就是說，映聘很有可能能在今年內實現盈利。資本注入新生機，巨頭或許在路上 2015年至今，短視頻招聘賽道一直不溫不火，陸續有人入場，又有不少人離場。資本也一度對這一市場猶疑。霍祥告訴鞭牛士，去年下半年，他曾找過二、三十家投資機構尋求融資，卻沒收到任何回復，“后來我們就自己往里面投了五、六百萬。”但今年以來，事情發生了轉機。9月12日，小美科技獲數百萬美元A+輪融資。據36氪報道，融資資金主要用于其短視頻招聘新產品“抖聘”的產品迭代和市場拓展。
小美科技融資歷程 來源：企查查
“這兩個月有三、四十家投資方主動找我們聊。”霍祥談道，他打算在年底前完成下一輪融資，預計融資金額在1000萬左右。王紹鋮也透露，8月份以來，映聘沒有主動進行過融資活動，但已有兩三家投資機構與他們聯系，也一直在溝通。他告訴鞭牛士，映聘目前已經拿到兩輪種子輪融資，準備在今年10月后開始天使輪，“希望融到300萬”。霍祥告訴鞭牛士：“市場目前還處于早期，但2年左右可能進入中期，屆時會有大的公司入場，行業內產生一場血戰。真正決出龍頭大概要在5年之后。”但目前市面上的短視頻招聘產品仍存在同質化較為嚴重的問題。王紹鋮認為，這只是市場初期的表現。待市場漸漸成熟后，各短視頻招聘產品會根據各自細分用戶產生差異化。在他看來，目前出現在抖音、快手等平臺上的招聘正將短視頻招聘這一市場需求曝光在企業注視之下，這將有利于推動行業成長。“一年左右市面上就會出現比較成熟的產品。”據報道，今年4月，58推出一款視頻面試產品——58直面。從視頻面試到視頻招聘，似乎只有一步之遙。王紹鋮預計，2020年元旦后可能是這些巨頭進入短視頻招聘賽道的集中時期。對于招聘市場來說，元旦過后是一個冷凍期，這將是巨頭們切入賽道的好時機。不過，對流量的需求似乎蓋過了對巨頭擠占市場的擔憂。“我們希望競爭越多越好，把市場炒熱鬧了。”霍祥這么說。王紹鋮也談道：“若想推動行業快速發展，一定要有巨頭進入。”然而，隨著短視頻平臺競爭加劇，頭部短視頻平臺重合用戶數增多。卡思調研數據顯示，抖音、快手在下沉市場用戶重合用戶數增長了251%。短視頻的天花板似乎若隱若現。在此背景下，霍祥與王紹鋮是否能等到他們想要的關注？或許明年元旦，答案便能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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