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堅持一學期不刮體毛,男生堅持去除從脖子到腳跟的所有毛發,就能獲得額外加學分”,這是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的性別研究教授布里安娜·法斯(Breanne Fahs)的課堂規則。真的假的?!小伙伴們,你們敢試試嗎?
女人該不該刮體毛?
選修這門課的不少女生在保留體毛后,最擔心的是男友的感受;參與剃毛的男生,則害怕哥們兒覺得自己太娘。這門課讓他們意識到,陽剛和陰柔是如何被定義,社會規范如何讓人不知不覺產生認同,而打破常規又會承受多大壓力。
其實,“一毛不拔”并非自古就讓女人不自在。上世紀初,隨著裙子越來越短、無袖衫變得流行,西方的剃須刀生產商們便開始生產女士專用的剃刀和脫毛膏,制作出精美的海報,強調女性脫毛的“潔凈”和“美麗”。此后,腋下和腿部除毛才流行起來。漸漸,我們的社會贊美著光滑的肌膚,把濃密的毛發與懶惰和俗氣聯系起來,向女性植入對身體的焦慮,再讓她們去購買這些商品重拾優雅與信心。
在女性剃不剃毛的討論中,最常見的主張是:“你有你不剃的自由,她有她剃的自由,這是個人選擇,疼也是自己愿意。”然而,我們的選擇并不是發生在真空中——當社會評價一邊倒地偏好某一種做法并貶低另一個選項時,當消費主義透過電影、雜志向我們推銷著脫毛產品時,很難說女性在其中的選擇是真正“自由”的,不是嗎?
但是,“不完全自由”并不代表女性沒有回旋的余地。剃毛和女權不是對立的,不剃毛也一樣。女權主義不會教唆女人選擇某種行為而污名化另一種,因為這與其要反對的單一文化無異。并且,每個人要不要向主流審美和價值觀靠攏,個中利益和協商空間都是不同的——都市白領女性、跨性別女性、女政客和女工人對剃毛的主觀感受、剃不剃的后果可能都不盡相同。高喊“愛身體”、“做真實的自己”、“拒絕物化女性”這樣的口號來反對剃毛,跟催促所有同性戀者都出柜一樣不近人情、忽略情境。
當我們批評剃毛對女性的凝視時,也要警惕它的對立面,那就是“身體本質主義”。盡管剃毛有許多值得批判之處,但過分主張毛發的“自然美”又落入了另一窠臼。因為,不加修飾的“真實”身體本來就是一種迷思;“自然”往往被用于正當化男女對立的刻板印象,無益于性與性別的多元探索;一味否認身體改造,也只是將時尚標準變為“自然”,換湯不換藥而已;甚至,這樣的本質主義很容易推導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和“抵制西方性解放”等說辭,成為反女權和反性權的武器。
其實,除毛可能既是服從又是反抗。英劇《腐國女高》里的薩斯(Saz)來自一個印度家庭,女性一輩子都不可以剃毛。但在屢遭同學嘲笑之后,她最終還是決定在姐妹的幫助下做了全身蜜蠟。你可以不屑地說,薩斯只是從一個父權牢籠中逃出來,隨即倉皇跳入另一個白人父權資本主義的陷阱中罷了。但我更愿意認為,反抗者螳臂當車式的微小努力就算不可能立即打倒一個巨人,但在與之較量的過程中,女性所收獲的友誼和滿足感在彼時是實實在在的,也為日后更大程度的覺醒積攢著勢能。
話說回來,毛發不是一個人的全部,剃不剃毛的意義還得看主體自身。我有一個朋友,他是個長發飄飄、涂指甲、畫口紅、胸部豐滿、陰部光滑的生理女性,也不打算變性,但他始終認同自己是個男人,也喜歡男性;他的男友是同性戀,也把他當作男性來交往;女性化的他在床上又扮演著“1”(男男性愛中進攻的一方)的角色。你是不是已經被繞暈了呢?在這樣一番性別、身份和欲望的交錯重組之后,那些看起來“物化女性”的符號在朋友的身上突然變得豐富而激進起來了。
如果說“身體是戰場”是一個永恒的命題,那么這一仗應該打得更漂亮些,而不只是罵罵主流審美、“打打嘴炮”而已。既然是身體的一部分,腋毛陰毛唇毛腿毛當然都可以是性器官,剃不剃都可以有撩人的玩法——毛多狂野,毛少清純,幫Ta剃毛是羞恥Play,讓Ta留毛是養成。要是每個人都能更加自在地享用各種身體符號,將自己的性別和情欲操演得婀娜多姿,“毛事”就真的是“毛大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