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青青 石丹
ID:BMR2004
近日,總資產近2000億的東旭集團拋出“驚雷”。
2019年,東旭集團營收344億卻虧損329億、賬面貨幣資金蒸發近500億、其它應收賬款卻又突然暴漲558億元。再結合審計機構的帶強調事項段的保留意見審計報告,以及東旭集團本身悲觀的“生存危機”言論,東旭集團,仿佛難再見旭日東升。
《商學院》還注意到,不僅東旭集團2019年突然陷入巨額虧損,而且其旗下3家上市子公司也在2019年全部未逃脫由盈轉虧的“魔咒”。
東旭集團此次“驚雷”背后藏著什么樣的原因?蹊蹺的其它應收賬款是否合理?貨幣資金為何蒸發近500億元?上市子公司“連環暴雷”是什么原因?東旭集團的“驚雷”顯露是否始于2019年的債權危機?上市子公司東旭光電的債券風波是否波及母公司?
就此,《商學院》記者分別向東旭集團、東旭光電(000413.SZ)發送采訪函。截止發稿,對方尚未作出回復。
巨虧310億,貨幣資金蒸發500億元
7月2日,東旭集團發布2019年年度報告,披露了一份慘淡的財務數據。
財報顯示,2019年,東旭集團營收344.35億元,較2018年的518.6億元同比下降33.6%;營業利潤為-324.33億元,由2018年的33億元轉為巨額虧損;凈利潤一樣由盈轉虧,從2018年的盈利27.66億元變成2019年虧損329.1億元,同比暴降128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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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東旭集團2019年年度報告)
在突如其來的巨額虧損之下,東旭集團財報中的貨幣資金等財務數據的“大變動”也引來關注。
數據顯示,2019年,東旭集團貨幣資金期末余額為69.69億元,而其期初余額為561.84億元。也就是說,在走過2019年這個年頭之后,東旭集團的賬面貨幣資金已蒸發近500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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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東旭集團2019年年度報告)
巧合的是,2019年,東旭集團的其他應收賬款卻從期初的101.53億元,猛增至659.45億元,短短一年時間增加了557.9億元的其他應收賬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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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東旭集團2019年年度報告)
據東旭集團2019年財報數據,東旭集團的其它應收賬款占總流動資產的比例高達49.8%;占總資產的比例也達到33.55%。
對此,第三方研究機構透鏡公司研究創始人況玉清指出,任何一家公司出現類似的情況都會受到質疑——正常情況下貨幣資金不可能降那么多,應收賬款也不可能瞬間增那么多。這個情況跟之前的康得新和康美藥業其實是差不多的。
“其他應收款占公司總資產的30%以上、占公司流動資產的50%,這就屬于公司的核心資產,按理來說是應該單獨披露的。尤其是作為核心資產,審計機構應該是將這個項目作為重點專項審計客戶進行專項審計的。”況玉清《商學院》記者表示。
已臨生存危機,負債累累
對于虧損的原因,東旭集團在財報中表示,公司在尋求新產業突破方面涉足產業領域過多,擴張速度過快,產業投資過于激進,內部經營管理水平和風險管理水平未能及時跟上。
除了驚人的虧損及異常的財務數據情況,更加令人擔憂的是東旭集團關于“生存危機”的解釋。
在擴張速度過快、產業投資過于激進之外,東旭集團還表示,2019年,在國內經濟增長逐步進入“新常態”以及國家去杠桿的背景下,公司盈利能力和償債能力驟然惡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機。
況玉清認為,從行業角度來看,面板行業去年整體上是增長的,深天馬、華星盈利情況都比較穩定,京東方雖盈利下滑但其營收也是增長的,東旭的問題主要出在自身,過去幾年他們過度依賴資本力量加速擴張,而該公司自身在面板領域技術、市場等各方面的積累都不深,因此其擴張根基不穩,反而加大了債務杠桿。
“一家公司從小到大的過程,必須是一步一個腳印,有一個漸進式的人才、技術、客戶積累過程,東旭借助資本的力量,把中間環節的積累過程能省的全省了,過度借用資本杠桿和各地政府資源加速擴張,這樣的擴張節奏遠超出他們自身管理能力、技術能力、市場能力建設,最終容易出問題。”
產業多元化方面,況玉清指出,東旭集團產業的布局更像是圍繞著資本運作為中心而設計的,這違背了產業發展的基本邏輯,正常產業與融資結合的方式應該是以產業為中心,輔以資本的力量加速產業發展,但東旭的做法更像是反其道而行為:以資本運作為中心,再去搭配布局可以講述故事的產業——如果東旭集團不出意外的話,嘉麟杰會是他們下一步資本運作的殼平臺。
“因為嘉麟杰的業務跟東旭的核心產業不相關,它對于東旭而言價值在于資本運作價值,而不是企業本身的投資價值。”況玉清補充道。
此外,東旭集團異常的財務數據還引來審計機構的謹慎對待。據了解,在東旭集團2019年年度報告中,審計機構中興財光華會計師事務所出具了帶強調事項段的保留意見審計報告。
其中,審計機構指出,東旭集團600多億的其它應收賬款余額中,計提壞賬準備134億元;2家關聯公司的其它應收賬款余額達到172.63億元;2019年預付款項余額34.93億元等等事項,形成了保留意見的基礎。
同時,審計機構強調,東旭集團2019年度存在逾期未償還債務,且存在多項未決訴訟及對外擔保事項,可供經營活動支付的貨幣資金短缺,2019年度較以前年度出現大幅虧損——以上情況表明東旭集團能否按期償還到期負債存在不確定性。
《商學院》記者注意到,東旭集團1年內到期的非流動負債高達495.8億元。而東旭集團還在財報直言,公司主要資產被查封(扣押、凍結、抵押、質押、出售等),且未能清償到期債務出現違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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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東旭集團2019年年度報告)
始于債券“暴雷”?3家上市子公司全部轉虧
在東旭集團的生存危機之外,其上市子公司似乎也正面臨著不小的困境。
東旭集團官網顯示,其旗下擁有東旭光電(000413.SZ)、東旭藍天(000040.SZ)、嘉麟杰(002486.SZ)3家上市公司、400余家全資及控股公司。而東旭光電、東旭藍天、嘉麟杰仿佛陷入“虧損魔咒”,在2019年密集出現巨額虧損。
從1月22日披露2019年業績預告,到6月24日東旭光電終于發布年報,東旭光電虧損15.2億元,同比下降170.4%;5月底,東旭藍天披露的財報顯示,其2019年虧損9.57億元,同比下降185.63%;4月底,嘉麟杰披露,其2019年虧損1734萬元,同比下降198.65%。
值得注意的是,東旭集團的3家上市子公司不僅全部在2019年由盈轉虧,其中兩家子公司東旭光電、東旭藍天還在延遲發布年報后收到了來自監管的年報問詢函。
實際上,東旭集團此次“驚雷”并非沒有征兆,自2019年11月起,東旭集團的債務問題就已公開暴露。
彼時,東旭光電2只債券構成實質違約,陷入20多億元債券風波;一個月后,東旭光電又有債券未能如期兌付,涉及本息15.85億元;2020年5月,東旭光電的“15東旭債”發生部分違約,涉及債券本息合計9.8億元。
而東旭集團的債券問題也陸續暴露,其“17東集02”、“18東集02”、“18東旭03”全部債券本息提前到期,而東旭集團未能及時足額支付相關本息。
相應地,東旭集團信用評級接連滑坡。2019年6月,經聯合評級綜合評定,東旭集團長期信用等級為 AA+,評級展望為穩定;2019年11月其信用等級下滑至A;2019年12月,其等級由A下調至BBB;到2020年1月,東旭集團的吸引等級已經降至C。
況玉清認為,母公司的違約或者子公司違約一般都不會傳導到母公司或者子公司體外,如果公司治理完善,情況一般是不會這樣的。如果他們相互傳導,只能說其內部公司治理有問題,或者存在資產、業務等方面的不獨立的情況。
下一個凱迪生態?
據官網顯示,東旭集團成立于1997年,從裝備制造起步,經過持續的戰略升級與產業拓展,構建了光電顯示材料、高端裝備制造、新能源汽車、石墨烯產業化應用、新能源與生態環保、地產與產業園區等多元產業板塊。
不過,主要從事玻璃基板的生產和銷售業務的東旭集團,其營收占比最大的項目已經變成了裝備及技術服務,接下來是新能源、地產和新能源汽車。而光電顯示材料營收占比僅為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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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東旭集團2019年年度報告)
另據東旭光電財報,其為以光電顯示材料、高端裝備制造、新能源汽車制造及石墨烯產業化應用為主營業務,但主營業務收入構成中,光電顯示板塊業績依舊“低調”,占營收比重為17.84%,排在高端裝備制造、新能源汽車制造、建筑安裝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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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東旭光電2019年年度報告)
對于東旭集團、東旭光電“低調”的主營業務,況玉清認為,面板行業不像普通的制造業,普通制造業投幾個億、幾十個億就能“玩”,但是面板行業投入幾十個億根本連響聲都聽不到的,得是幾百億、上千億地往里砸錢,而且是持續地往里面砸才能聽到響聲。
“這個行業就像個無底洞,當年的京東方從資本市場不停的圈錢,圈完錢之后馬上虧,虧完了又圈,反復在生死邊緣徘徊十多年,直到現在才搞出一點兒響動。由此可見,像東旭這種沒有深厚的積累的、之前投入也不夠的企業,怎么可能在短期內能夠能產生好的效果呢?”
此外,況玉清還提及,此前東旭光電借殼寶石A上市,當時其董事長宣稱幾年內要做到1000億。可當時的寶石A——當年借殼的東旭資產規模不過區區數十億而已,怎么可能在短短5年之內要做到1000億,這得加多少倍的杠桿?
“這得加多少倍的杠桿?”況玉清強調,這些資金杠桿的背后,如果無法產生收益的話,雪球就會越滾越大,那里面的黑洞、里面其它各種各樣的問題就會越出越多。
數據顯示,擁有3家上市子公司的東旭集團,目前資產已經超過千億,達到1966億元,但其面臨的問題也陸續暴露出來。而在經營問題之外,東旭集團異常的財務數據,乃至旗下3家上市子公司的集體虧損,都迷霧重重。
“東旭集團體系的所有上市公司的問題,跟2018年的凱迪生態極其相似——大股東去挪用上市公司資金,導致審計無法繼續,還有監管問詢函也無法回復,而凱迪生態已經被證實財務造假了。”況玉清表示。